3 天刚蒙蒙亮,不远处草丘下的桦树林里就有不怕冷的鸟儿在啼鸣。毡篷灶膛里的牛粪都燃尽了,细白的灶灰还散发着余温。 任飞醒得最早,出门时叫了一声扎布。扎布急忙爬起来,叫醒黑汉子,让他烧茶,把来不及穿的外衣拿在手上就跟了出去。 草原上,视野里的景致都蒙上了一层白霜,回头看黑毡篷,也成了白色。昨天看起来还有几分风情的溪谷,左右红石上都覆着冰霜,只透出朦胧而惨淡的红。它仿佛睡了个冬眠的回笼觉。春晨的
一 当初买房的时候,柳小江两口子马不停蹄地走了很多楼盘,走得精疲力尽,也看花了眼,犹豫再三,还是下不了决心。一是买房是一家几代人的大事情,一点马虎不得;二来始终没有满意的,不是户型不合适,就是环境看着闹心。有的楼盘,老婆满意了,柳小江却感觉少了点什么。有的楼盘,柳小江认为凑合了,老婆却找了一大堆毛病。按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环境差点,回到家后基本上不出门,又有多少时间去关心周围的人欢马叫。户
一 这是一起家庭暴力事件。警察闯进门时,她瘫倒在地,不省人事。地上有许多血迹。 女警将她拍醒,搀起。他走上前,愣住了——她是他的中学同学,是他曾暗恋多年的女孩。 她缓慢恢复意识,处在极度慌乱中,没有认出他。他动了动嘴,想叫出她的名字。看到她的眼神,又放弃了。 秋末初冬的天气,风中挟带一股不易察觉的寒,地面翻卷着飘落的黄叶。她蜷缩成一团,仿佛随时准备冬眠的小兽。他陪着她从夹道的人群中离开。她
据说,这个世界的佛国已经被魔所篡夺了。 原来的佛被赶了出来,被世人称之为魔。 这个世界本就是虚无的世界,众生的执念在此,却死活不肯离去,执念之深,几乎无法根除。人人都信奉着自己的真实感,相信自己爱的那个人也爱自己,相信自己会上岸,相信自己一定不平凡。 而原来的诸佛本打算告诉我们,我们所相信的真实其实是假的,所以他们打算灭度众生,将世界的本来面目展示给人们,告诉人们一切的美好和苦难都是虚妄的,
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在飞机上读《费马大定理》,一段时间也不会超过三个人,一年大概不会超过十个人。想象这十个都是什么人,有一个像我这样学中文的高考数学只考十几分的人吗?如果有,出于什么古怪的原因?会比我更古怪?想象这个假定的人是很有趣的。《费马大定理》被希尔伯特列入“二十三个问题”之一,在折磨了人类三百五十多年后,终被一个叫怀尔斯的人证明。我想,如果他刚刚在脑子里证明了却突然成为植物人,比如不慎在浴室滑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锦瑟》 去年,二堂哥恩福去世了。 前年我去看恩福时,他已是一个耄耋老人了。但身体硬朗,看不出有什么病,还干农活:摘葡萄、割草、喂猪、给苹果套袋儿。完全看不出有病的样子,我家兄说恩福是无疾而终的。那天的晚饭,恩福吃了点儿小米粥和炒土豆丝,喂完了猪,在村子里溜达了几步,觉得很累,就早早关灯休息。但是从那晚,他就再也没有起床了。恩福校长——我的二堂哥,
风,会不会把那一截残存的土墙吹倒,会不会把老屋上的瓦片吹到天上去,会不会把村庄里的一棵棵老树连根拔起?小学课堂上,当老师讲到风的级别与破坏力的时候,我坐在桌前不由得胡思乱想了起来。当时,我满耳似乎全是“呼呼”的风声,从黄土高原上的一个个村庄一路赶来的风声。 多少年了,我担心的那截土墙并没有被一场场风吹倒,我担心的老屋上的瓦片并没有被一场场风吹到天上去,我担心的那些老树也并没有被一场场风连根拔起。
周末的时间像是被拉长了一样,吃过午饭便有足够的时间去浪费和遐想,金黄色的太阳把同样泛黄的大地照得金灿灿的。我们买了一些吃的围坐在一起,尽管太阳当空,但牧区的秋早已有了冬天才有的寒意。扎溪卡被称为“离太阳最近的地方”,但太阳的温暖似乎在半空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截住了一样,洒在身上丝毫不能使身体暖和起来, 在秋天的周末,有时我吃过午饭,就走进图书馆,图书馆与教室大小相同,书籍并不多,只刚好把仅有的四个书
松茸是白玉县雨季的美味之物。 到了雨季,沉睡了很久的菌类似乎睡了一场长长的美觉,从松软的大地上苏醒过来。它们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钻出大地,欣喜地窥视着这个崭新的世界。周边的一切对于它们来说,都是新奇的,美妙的。 松茸便是这些菌类中的佼佼者,名声享誉海内外。 想要找到一朵松茸,是要下不少工夫的。有一天,我和朋友邀约上山去采摘松茸,我的目标很明确,能找到一朵松茸就算胜利了。但是对于我这样一个外来
突然而至的眩晕,让母亲摔了一跤,母亲的胯骨摔断了。 我没有任何护理摔伤病人的经验,只有一脑子的怕和慌。我失声痛哭,把双手插进母亲腋下,让母亲贴靠在我的胸前。冬天的水泥地要有多冷就有多冷,我不能让母亲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母亲的喊疼声,让我更加心疼。我急得大喊:“二哥,快来,娘摔倒了。”二哥应声跑进来,从我异样的声音里,他听出了不祥之兆。二哥的国字脸发白,浑身紧绷,他也开始自乱阵脚。 我们好不容
粒雪盆 在观景台,我静静地凝视着你,粒雪盆 冰川的摇篮,流水纯洁的母亲 你是贡嘎雪山的掌窝 捧着固态的甘露 那已经是生命的禁区了,冬日的阳光投于其上 雪白的凛冽闪着慈祥的光 令人生畏的贡嘎,留出一个慈悲的凹陷 生命的汁液由此溢出 雪山的爱,由此垂怜、流淌 灌溉山下的草木和沿途的村庄 美的诞生,需要惊天动地的声音 随着轰隆的巨响,雪盆边缘倾覆下光亮的 冰晶,腾起的雪雾 是
图腾 金乌和蟾蜍的鸣叫催发物种的记忆 远古的金沙祭坛迎来初雪 六边形几何学赋诗成行 蚕丛、鱼凫已绝迹于世 迷人的事物有时会让人走向毁灭 面具 沉睡千年的黄金面具寻觅通往永生的门廊 灵魂在你眼中展开,上升 猩红的王冠是火的近亲 闪光的花朵渴望神明降临 在赭色土地中心 箭簇 人类对他物的征服恰似果实之于大地 引力像光线为箭簇镀上白银 一支箭簇锋刃的寒光照射在一粒尘埃 —
别诗 进城五十公里,路上没有一种植物认识我。 浑浊的河水也平静, 尽管它从不负责浇灌领地上的云朵。 它也曾经养育过白色的巨浪、泡沫, 现在用来盖住群山的疤痕。 而我的还在。我试过用一截倒木填满它 结果却得到更多的落叶。 不能再往前走了—— 天空倒立下来, 北归的雁阵把我深深地困在里面。 春山可望 那些蛙类在夜里穿过了公路, 回到水塘交错的荒地。 它们喊叫着,让夜里的群山
一条废弃的铁轨 在我居住的小区右边,一条废弃的铁轨 今天我又想起来了。它像曾经的我 总是带着满腔的热情和嘶鸣 扭动着腰肢,从东奔到西,从西跑向东 终于把自己奔跑成一条残废的躯体 那些退役的发动机、绿皮车、变压器 扭曲的轮毂、报废的信号塔 无声地卧在铁道两边,正在集体锈蚀 一层层腐烂的气息,像多年前那场修建 连坟墓都敢挖掘,连青草都敢疯长 它们对退役后的荒废,不声不响 对质疑
落日 不过是一枚硬币 恍惚间 投进了光阴的储钱罐 一场大风吹过旷野 不过是晃了晃 那空空的罐子 不过是一些蛙鸣和虫声 被晃了出来 看望一条河流 改驱车为骑马 这样光阴就流逝得缓慢一些 有人问 要何时才能抵达一条河流 一枚飘落的松果,替我作了回答 改骑马为徒步 让光阴流逝得再缓慢一些 有人说我在浪费时间 有人说我傻 我最喜爱的木棉树,替我摇摇头 改急行为慢行
晚年的杜甫 草堂在建筑。但不安的风 吹自远方—一一座城被毁 一只鸟吐着悲伤的音节 居民们把失眠带到路上 斜阳照着空篮子和破碗 北方已老,南方空余燕子 他记起英雄的业绩,寻觅着 死亡之间人性的支撑点 万卷之书使他登高歌唱 巴峡的山水,洛阳的草木 在动荡里,他哀歌着这动荡 哀歌一个人死于时代的癌症 他惊讶于死亡的节奏:冻死之骨 大地上已不是第一次死亡 但细节伤神。回旋的历
昨夜,一场雪悄然而至 去往远方的河流不再喧哗 风淡,云也轻 那头晚年的牦牛也不再咀嚼 我坐在火炉边 只有我的眼泪在沸腾 亲爱的阿卓 我没有思念谁 我只是想起—个人 应当 你应当见证我茫然的诞生 仰视强烈的阳光茫然 俯视深谷的陡峭茫然 轻抚带刺的野花茫然 你应当怜惜我赤裸的表露 同枯草被风折断的声音 应声而起的扎念琴声 堆砌起执着的执着 满怀着憧憬的憧憬
一根枯木的凋零,也是一个生命的盛开 我们都是彼此的殉情者,以一座悬崖的姿势 纵身跃下 每一根枯木的指向,都是天空,这个巨大的漩涡 陷入者 都是死心塌地的蛊,为疼我者咬紧牙关 为深爱,我自当然寸土不让,哪怕身体 黄了 枯了 朽了 仍以最锋利的姿势堪堪不倒 我指过的地方都是死穴 我会为你自行了断 古墓遗址上 到那时,就可以把你的伤口打开,我也要住进去 要提前写好碑文,写下
一座无色的城 灰与白,日日夜夜地 将绿地磨灭成原野 直到有一天 他走进 走进这一片白天白地 让世界刹那间拥有了神采 如火般的 是他的眼眸 竟比那雪还明亮洁白 他招一招手 春风跟来了 花香跟来了 鸟雀也跟来了 他招一招手 我的心也跟来了 喔,此时并非真春天 天地仍白茫一片,风雪呼号 那如梦幻般的 只是言语之下,因他而现的春光 我没什么好直抒胸臆的 我没什么好
一 当最后一滴雨准确地击伤我的头颅 格桑花才在鹰的翅膀下盛开 一个坚持在阳光和风沙中寻找归宿的人 在神秘的风景中 接受蜜蜂和飞蛾的朝拜 这是最好的季节 牧人们青铜一样的额际青光绽放 我的眼中饱含渴望 把水一样淳厚的乡音接纳 山梁上一块块经石下 深藏着一只鹰雄健的骨骼 鹰啊,我天堂里高贵的王 你解下双翅隐在一处峭壁 把炊烟看尽 二 油绿的春风送来喜悦 吹动沉寂已久的
菜园里 老母鸡身后跟着一群小鸡娃 钻进刚撒过种子的菜地 奶奶回来急得直跺脚 “砍脑壳的,砍脑壳的” 竹竿敲得啪啪响 惊恐的小鸡逃出篱笆 老母鸡扑扇着翅膀“鬼打墙” 怎么也找不到出来的路 冬天里的第一场雪 孩子们在校园里蹦跳欢呼 一片片冰凉钻进小女孩的脖颈 这位来自南方的新同学,缩着脖子 像朵待放的蜡梅 星夜里的大船 满天的小星星 这是要到哪里去 大船喷着烟雾航行在
“红叶,你会为我停留吗?”她转头,我看不清她的五官,但总感觉她在哭。妹妹送了我那面镜子后,我已经记不清这是多少次梦见她了。 自从妹妹见过我房间里一大堆的古风饰品后,她以为我喜欢,总会给我搜来一大堆相关的东西。其实我不太喜欢这些,房里一大堆古风饰品,也只是为了应付当时的小组作业——研究唐时的服饰文化。我以为这次作业完了就不会再与唐时产生任何联系了。直到妹妹不知从何处给我找来了一面铜镜,菱花造型,月
一年中李子上市的季节只有几个月。作为一种水果,李子既不以多汁取胜,也没有特殊的功效,更不丰产,一颗小小的李子,核还占去大部分体重。 我第一次看到李予树是在爷爷家里,他在小学边有一个带庭院的屋子。他是很爱生活的人,小小的院子里栽种着各种植物,其中就有一棵李子树。我看到这棵树的季节,当时它并没有结果,青绿的叶子,有些孱弱的枝干,爷爷拍拍它说:“这棵树很快就会结果了。”晴朗无风的午后,这棵细弱的李子树
因为自小画画的原因,我看了不少的画展,认识了不少画家。 第一次见到你,在你的自画像里——深红色的头发,挨得太近的双眼,瘦削的脸颊,穿着肮脏的大衣,头上戴着深蓝色的行军帽,帽檐隐隐能看见廉价的纱布,帽子遮住了耳朵的位置——那只被你亲手割掉的耳朵。很丑,很落魄,却像一道闪电一样,烙印在了我的心底。 我开始疯狂查阅你,惊诧于一个人的人生怎么能如此落魄、坎坷:工作失败、情感失恋、亲人失和、孑然一身、形
世人谓你阴险,世人谓你奸诈,世人只记住了你的“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可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又有谁记住了你的唯才是举? 世人笑你孤僻,你只淡然一笑,问世间又有谁知道你那晚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把酒问天,问自己何时能结束这“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时代,问自己何时能遇到自己的青青子衿,无限愁思,无限凄凉,都化作一腔热血。那晚,你忘记了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只是记住了契阔谈燕,心念旧恩。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每个地方的风俗都各有千秋。比如说我们的家乡,就有着很多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风情民俗。最让我刻骨铭心的要算过年集了,家乡的年集非常有特色。 每当年集的时候,集市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大人们开始为置办年货忙得不亦乐乎,我们像大人的“小尾巴”一样,跟在他们的身后到处跑。集市的年货分门别类地摆放在固定的区域。年货品种很多,只要不嫌累,逛完每个区域总会累得气喘吁吁,腿脚发酸。 集市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一曲《康定情歌》使我的家乡名扬世界。 康定位于四川盆地西部边缘,是甘孜藏族自治州的州府。它是一座坐落在山谷之间的小城,城依傍着山,山护卫着城,折多河穿越而过。这里不仅有迷人的风景,还有独特的美食,更有热情好客的人们,让来来往往的人流连忘返。 康定风景如画。这里有绿意盎然、鸟语花香的跑马山;有瑰丽的木格措湖泊,宛如一面镜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