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上瘾的事总放不下,总要一再拿起来。难道我写《俗世奇人》也会上瘾?为什么写完了——又写、再写、还写? 写作是心灵的事业,不能说成瘾,但我承认自己写《俗世奇人》已经成瘾,因为这文本太另类。我写别的小说全不会这样。只要动笔一写《俗世奇人》,就咕噔一下掉进清末民初的老天津。吃喝穿戴,话语闲谈,举手投足,举心动念,都是那时天津卫很格色的一套,而且全都活龙鲜健,挤眉弄眼,叫我美美地陷入其中。有人会说,
一对恋人乐此不疲地较量、反反复复地计算,即使分手、远隔重洋、久经时间的磨砺,这场跨越几十年的情感“战争”依然要分出胜负,依然要衡量出究竟是谁亏欠得多,是谁赚取得多,读来不禁感慨世间唯情无法计量。著名作家韩东的最新力作,直指当代情殇。 1 进入1990年代,朱尔三十岁出头。他已经离过一次婚,在写作方面小有名气,但最令人羡慕的是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朱尔平时吃住在母亲家,这房子他作为工作室使用,
编者按:近年来,跨文化交往备受瞩目,在世界中写作已成常态,从2024年第10期起,本刊开设了“到世界去”专栏,约请著名作家撰写在异国他乡的文化经验,以飨读者。本期推出作家淡巴菰在美国洛杉矶的生活散记。 洛杉矶改夏时制的第一个周日,我照例一大早就开车奔向跳蚤市场。在这个静寂的山谷小城客居,每周一次露天淘宝是我不想错过的趣事。 在快餐式消费、大批量生产的现代社会,这片位于山脚下露天小火车站
各自独立又浑然一体的五篇小说,传递出人生的信条与奥义,更提供了一种新的小说尝试,以拼接、摘录等方式对博尔赫斯《另一段经外经》、威廉·福克纳《插曲》、帕尔·费比安·拉格奎斯特《英雄之死》、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沙里克》等作品进行仿制,展示了小说创作新的可能性。 去年十月,我和另外三名中国作家受邀参加赫塔菲黑色小说节,根据计划,我和其中的君天将于当地时间二十四日晚乘机回国,这天白天原本安排我们
沉郁压抑是独属于阿乙的气质,这种气质附着在阿乙每篇小说的每个字符之间,并借此营造出了一座文学意义上荒诞无望的“县城瑞昌”。 但沉郁压抑断然不是阿乙与生俱来的,我们大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人生履历、感知方式塑造了阿乙的叙事,但同样也不可否认,在“阅读之神”的悄然带领下,巡游过贝克特、加缪、福克纳等现代主义作家,并为之击节叫好的阿乙,才潜移默化地形成了当前相对固定的自我风格。早在两千多年前
一位表面光鲜亮丽的都市女白领,有着不菲的收入和体面的生活,但实际上日子是一地鸡毛,千疮百孔。这往往是当下都市中产阶层的常态,原本希望朝某个方向去生活,事态却驱使其走向相反的方向。我们该如何面对命运的考验? 一 苏昂,你是苏昂? 是,我是苏昂。 重复两遍“我是苏昂”后,苏昂拿起手机看下时间,又闭上眼睛,继续想那只猫。刚到下午四点。距离哄老康入睡的时间,还有漫长的七个钟头。已经两
每个人内心都有黑洞。同事眼中最扶不上墙的老陈却被传言有不端行为,这让他感到委屈和困惑。只有与其共事半年的他,窥到属于他们共同的黑暗秘密。夏夜路边摊喝酒互掏心事,两人同是畸零人,沾着凡间的灰尘,在俗世打滚。夜空中飞来的那只纯白如雪的白鸟,带他们飞离肮脏的日常…… 老陈干那事了。 消息传到文科组办公室,十四位没干那事的干净人开始集体想象老陈。那事如刀口舔蜜,险象丛生,每个节点都有可能被叫
我作为资方代表参与了在海南的一次补拍任务,结识了演员曾健,他是一个矛盾又复杂的人,看似世故圆滑,混迹于大大小小的剧组为生计挣扎,实则怀抱野心与梦想,四处“兜售”藏在心底的故事。多年以后当我再次看到他的名字时,他竟然已经凭借这个亦幻亦真又充满传奇色彩的家族故事而发迹…… 楔子 他再次露面是三年后。2024年。在他久未更新的朋友圈,出现一张电影海报。他的名字在海报下半部分最中间,演员番位排在
云朵不仅是天空的装饰,还通过摄入美好事物来保持美丽,将丑恶事物投射出去以维持纯洁。S小姐却因失去投射功能而积累负面事物,成为云社会中的异类。小说以奇幻的设定构建了一个独特的云世界,一则云朵的现代隐喻,以包容与善良重新定义美与丑、善与恶的边界。 每一朵云都是一台摄像机。大地上发生的一切,都暴露在云们的镜头里。因为这些摄像机是二十四小时运转的,大地上任何一件事,都别想逃脱云们的拍摄:伛偻的老人
小说以双线叙事将祖孙两代女性的人生经历绾连起来,展现了她们在各自时代中的挣扎与追寻。已届婚龄的“母单”女孩,奔波于租房看房途中,只为在偌大城市觅得一处落脚之地。年迈的外婆临老即将失掉她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家,而无处栖身。夕阳赶着晚霞回家,青山隐隐背后,能否寻到那条回家的路? 直到傍晚,远处金山寺的红灯笼,终于没再升起。 “回屋吧,砍脑壳的小日本不得来了。” “真想日他屋头仙人,回
我和同学王红卫因考试结缘,虽不是正经的缘分,却牵缠深远,“枪手”一事彻底改写了王红卫的命运走向。多年后,再见王红卫竟是在其母亲的葬礼上,谈及往事,皆是唏嘘。 想和你们说说王红卫这个人。我上初一的时候,他上高二,那时我住校,寄宿在他们宿舍。我们睡的是大通铺,他睡在我的左边。再往左就是一堵墙了。他常常扭身过来,盯着我看,叫我浑身发毛。记得他说过,从没见过这么明亮的眼睛。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教导主任冯广发来电话,唐升在父亲的橘园忙着装袋。 挂断电话,唐升依然不慌不忙,灌袋、锁口、搬上平板车,一袋又一袋。父亲说少装点,多跑两趟便是,急甚。唐升回道,学校有事,拉完这车得走。 让你不要牵挂家里,这点活我和你妈做得来,半年前,你从冇插过手,我们不也过得蛮好。父亲要拨开唐升捏车把的手,你去,我来。唐升不松手,不靠这一会儿。父亲绕到车尾,那你快些拉着走,也不容唐升分说,顾自低了头
如果有一天你获得了惊人的财富,你会用来做什么? 沈总从北京JW酒店的总统套房中醒来,拉开窗帘,还是只能看到晨曦中光秃秃的、颜色暗淡的居民楼们。 “该死,几万块钱一天的房子,景色和出租屋也没太大差别。”沈总暗骂道。 不过这个套房倒是处处透露着高昂。 会客室落地窗视野极其开阔,光是卧室就超过沈总原来的家。客户经理特意送来的被子像缎子一样,贴在皮肤上还真就不舒服。对于从前的小
2021年冬天,因父母工作的缘故,我去腾冲过年。深夜航班降落在驼峰机场,像跌入某部公路电影的蒙太奇镜头,未及在城中歇脚,又辗转进山,最终抵达中缅边境的小镇。彼时尚未懂得边地的隐喻意义,只记得手机信号在山谷间时断时续。待新鲜感消退,又开始没完没了地抱怨娱乐匮乏、车马不便,而那些边陲特有的气质,则隐没在和家乡重庆相仿的亚热带记忆里。直到四年后在北师大读研,那些群山的影子才重新漫进我的夜晚,竟成了乡
“我”来到了一个一年只有旱季与雨季的地方,结识了一位有着两个女儿、还要辛勤工作养活丈夫的女性。语言不通,我们借助手机翻译软件交谈;在只有两个季节的气候里,我将如何面对这种相当于第三个季节的异域?小说在充满幻想和异域风情的同时,也带来了叙事上的大胆尝试。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这篇小说的作者万小川,是北师大创作与批评专业的研究生。这是我第二次阅读他的小说。作为他的创作导师,我对他的指导非常有限,这让我感到很惭愧。当然了,对于他的进步,我是感到欣慰的。 这篇小说给我的最初印象,是他对中缅边境普通人充满烟火气的生活的叙描。这种烟火气,既弥漫在人物活动的场所,又在人物的心头缭绕。它与我们在内地感受到的烟火气存在着显著差异,所以有一种眩目的陌生化效果。为了表现这种烟火
一 从《红楼梦》起,寻找儿时旧梦,就成为中国文学的美丽母题。如今,现代化飞速前行,日新月异和翻天覆地之后,追寻与回忆儿时景象更成为“疗愈文学”的共同风格。然而于我,却似乎正相反。因为我童年少年时,生活在煤矿,虽然同样留下许多难以磨灭的美好,但最刻骨铭心、辗转难忘的,是当时煤矿的工伤和工亡。 小学一年级到爸爸工作的山西潞安矿务局五阳煤矿读书,跟爷爷奶奶住在矿家属区西排房7号。6号一家,是
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据说,每年的这一天,会有100多个国家举行活动,旨在提醒人们重视读书。 其实,读书,就该像饿了吃饭、冷了穿衣一样,成为人们日常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还要举办活动去提醒?!可见,读书的重要性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试问,有“世界吃饭日”“世界穿衣日”吗?没有! 一 我在杭州工作时,办公楼紧挨着市青少年文化宫。一到晚上,文化宫广场上就挤满了接送孩
中国的读书人,大概没有人不知道“庄周梦蝶”的故事。“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蝶,梦,这两个字写起来便有一种翩然缥缈若即若离之感,更加上充满机锋玄幻的故事,确实令人回味再三,不知此身何身。曾经做过一个查找,用电脑里的诗词软件,输入“蝶梦”两个字,电脑屏幕上飞速显示出三百多首诗词,于是我没有继续玩下去,因为我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夏秋之际的傍晚,在皖北的一个小镇上,我和我的一个兄长喝光了桌上的一打啤酒,然后独自一人登上了北上的绿皮火车。我知道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我出生、成长的地方,我曾经在这里学习过、工作过,这里有我自从少年时代就留存的足迹,也有我青年时代欢乐与痛苦的记忆与念想。临上车时,母亲还在不停地抹眼泪,我不停地安慰她,我很快就会回来看你。我能理解母亲此时纷乱的心情,儿子要离开这里,她有点不舍;
在公园里 我说只要一走进公园里,心里便变得无比安静。朋友不信,说公园真有那么大的魔力?我认真地点点头,对他说,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夏天,跨过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北门的那道栅门,便像跨过了一条分界线。周边陡然清凉,一阵澄明洞彻心扉,似乎园里园外是两重天。你说,这是不是有种神奇的魔力? 现在都讲公园的“20分钟效应”——说人每天抽出一定的时间到户外,不需要任何运动,紧绷的神经就得以放松。要
对影山 “你要时常望望自己 否则,会在某个时刻突然衰老” 于是你用一生时间对视 深陷此世的镜中幻象,你爱自己 每日警醒吾身,孤独的身体害怕失去 这个世界的支撑 情深者害怕失去转世肋骨 三千世界,贵妃对视美颜相机 孙悟空遇见六耳猕猴 幸运者的真身才能停止流浪啊 转世桃花终于倒映在那个人眼中 海水下降,我们刷新一次 彼此的容颜,大幕升起 我们再次登台致意 老树繁花 二百
北疆之歌 草原上,我爱—— 亲人,牛群,和九十年代初的红砖房 我爱—— 河流,午后,阿鲁科尔沁迁徙的部落 粗糙的脸,空中的彩旗,奶桶里的冰块 马背上的风,罕山的落日,和一个摔跤的队伍 我爱—— 冬日里,它们睫毛上的薄霜 我爱——这些枯草,断枝,苍茫,贫穷的过往 我爱——她们跳安代舞时无尽的激情 罕山踏雪 忙碌的星空下 是呼麦穿过众人的耳郭带来的雄浑 是无数麦穗整齐地看向
死亡的树干是天然的扩音器。 灰色啄木鸟潜心练习 起伏的节奏。嗒嗒嗒嗒的旋律像风 飘过松湖,有时透过 升腾的雾气,一直飘向月亮。 麻鸭在湖的北侧,我在南侧 都是一种日子—— 对自然的领悟相差不多。 唯有满月时刻,松湖的明亮镜面 会对我显出平坦的裂缝。 我已能够欣然接受来自那里的一切—— 金属的灰尘和种子——它们 也要承受一次勇敢者的旅途。 万籁俱寂,春山已老。 我回到去年
我坐下,我的两个女儿也坐下 一个把捡拾到的石子给我 一个把石子塞进嘴里 我伸手捏她的嘴 让她吐出来 她朝我吐舌头 她也把其他的东西塞进嘴里 有一次我从她的嘴里掏出一颗五子棋 她总是给我惊吓 她又把感觉可口的面包塞进我嘴里 她把嘴里嚼过的黄瓜掏出来也塞进我嘴里 她也总是把惊喜给我 此刻,她俩睡在我身边 我还想着那一块石子的去向 她小小的嘴巴里 有六颗牙 她小小的肠胃里
这株狗尾巴草,被擅自从烤焦的枯叶堆中 捏造而出,因为柏油路已经残缺 最佳的姿态是反复练习破碎 扫帚的某个细节,迫使它逆反 过程中飘出许多鲜嫩的丝 其实,灰色的质地并无多少留恋 沉浮只是一种感觉 不承认风就不必等 蚂蚁 如何得以回收,偌大公园 午后两点,某些被反复推诿的石子 脚印的深坑从不作忏悔 播撒过后,荒野无力提炼流浪 无妨。蚁穴中更微小的善,属于 完成一次面包屑搬运
如果说:火藏木内 铁藏石中 那么,我就敢说 在藏地,风就藏在鹰翅膀下 扯天扯地 我的默念有何用? 那鹰,肯定有落下来的时候 但不在此刻 那风,肯定有停下来的时候 肯定过不了今夜 前行的路上 不想受苦,为什么要去远方? 脚下的路 尽管留下踉踉跄跄的脚步 但绝不能后悔 一场大风里 可以迎风落泪 但不要停下脚步 “万物都有欲言又止的悲伤”* 拖着疲惫的肉身 栖于荒
发红的浮萍,在湖水之上 默然无语,一边流动,一边枯萎 走过一生一世,却走不出湖岸 栈道三弯九拐,陌生了 昨年的水道 原始的,现代的,在湖滩兼容 一只白鹭,踩着过往一动不动 目光,抚着渐次丰腴的一摊春水 久存的心事慢慢打开 尽情而又那么安静 高士林,60后,现居武汉。
世上没有任何一种震动 不是心的余震。在肋骨的牢笼里 作为一些情节大喜大恸的 遥远受难体。支起帐篷一样的死角 手提电话,是为数不多的起搏器 挂断或陌生称谓叫人冷静 却无法完全除颤,更无法代替 山水迷城,穿过血肉的隐形之手 在紧握。屡次尝试,又顺利复活 你是我成谜的外公,悬崖边哀悯 坠落的独叹者。有时也向往深渊 我们曾对坐,听敲击声 让夜的鼓面反弹。你嘴唇的暗紫 半开半合地烧
油菜花是金黄色的 春天雨滴是金黄色的 春天雨声是金黄色的 倚着柴门喂鸡唤鸭的母亲 穿过篱笆围墙呼吸着菜花香的母亲 满头白发早被空气染成金黄色 她掸了掸从头发梢掉下的几片花瓣 然后吸着鼻子手搭凉棚 望向远处 这个菜花茂盛的季节 这个雨水被淋成金黄的季节 我不担心八十岁的老母亲 会把自己站立成一株油菜花 或是把自己痴呆成一朵金色的花瓣 我不担心白发苍苍的老母亲 满头白发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