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根斯坦说:“对于可以言说的东西,我们都可以把它说清楚。对于不可言说的,我们必须保持沉默。”他认为自然科学命题是可以言说的,是可以说清楚的,什么是不可言说的呢?与哲学有关的以及形而上学的东西。他进一步指出:确实有不可说的东西,它们显示自己,它们是神秘的东西。我们可以进一步追问:何为神秘的东西?维特根斯坦举例说:“世界是怎样的这一点并不神秘,而世界存在着,这一点是神秘的。” 对于世界以及人的存在
1 甜茶已经续了两壶。那种一升装的红色小暖瓶。我上了三趟厕所,膀胱里的尿液才排得差不多。可多吉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仍然端起菱形玻璃杯啜饮着。间歇的时候,会向我慷慨讲述他是如何在羌塘草原遇到外星人,以及外星人又为什么离开。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多吉向我讲述他与外星人的故事。一开始,我还差点信以为真。现在,我厌倦了,权当他吹牛。这是党彪不止一次给我说过的多吉的恶习。 我和多吉刚认识不久,他是聂荣县
小说这门艺术,发展到现在,无论形式还是内容,都陷入了一种停滞的状态,我们要走的路,那些彪炳文学史册的巨擘们,都走过。不乏虔诚的写作者请缨,去拓宽两者的边界,但大多时候,是南辕北辙的徒劳。另辟蹊径,寻找比怎么写和写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凸显小说的意义,似乎尤为关键。这一点上,每个写作者都有自己的体悟,因此,造就了众多风格迥异的作品。在日常小说写作中,我更依赖于直觉,它犹如神谕,引领我走向小说的秘境,从而
1 张俊凯接到出警电话的时候,正和女朋友在电话里吵了一架,因为元旦旅游的事。本来两人说好元旦去东北看雪的,单位领导也批了假,可队长临时安排他一项不大不小的任务,让他的出行计划泡了汤。他对队长发脾气说,已经连续四年元旦没有休息过,好不容易今年有机会,结果又被临时安排任务,何况这个任务不是非要他不可,为什么要让他和可可的关系雪上加霜?可可是他的女朋友,在银行上班。两人都忙,约会全靠碰运气,经常因此吵
1 许海生没想到他的一生将会终老于海上。 那年4月,他回乡奔丧,收到了他爷爷的遗物。他从他父亲手里接过那个民国时代的木盒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那只白海螺。它比他记忆中的要小得多,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岁月过滤了海盐的苦涩,剩下的都是童年的味道。原先的釉色风干了,也算是认了命。他将耳朵凑近海螺口,深邃的寂静还留存着他爷爷在风浪里讨生活的呐喊。对于他人而言,那只是普通的海螺壳。许海生自己清楚,他许家爷
马戏班在连续半年入不敷出,有时甚至连一张门票都卖不出去的时候,终于在一个小镇上宣布解散。戏班子里的十来名演职人员各奔东西,所有的物品都打折卖掉,发给众人做了回家的盘缠。动物演员则统统处理掉:几只猴子与那条蟒蛇没有人要,干脆放归山林,任其自生自灭;几只鹦鹉、孔雀以及巴儿狗之类,则送人收养;最后,只剩下那只叫奥利的狼还没有着落。假如像猴子与蟒蛇那样放归山林,又怕狼会伤及当地人的性命,找个什么人来收养,
A1 秦丽坐在围墙上,向薄雾中望去,山脚的桃花正怒放。她想到陈老师,瞬间犹豫了,跳进菜田还是跳回操场?她回头看一眼教学楼,做一次深呼吸,往菜田里跳去,踩中一棵硕大的白菜。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起。这节课是谁的?管它是谁的。秦丽踢白菜一脚,沿着狭窄的田埂,走向那一树桃花。她又想到陈老师。陈老师看到此景,应该要写一首诗。 很快来到桃树下,秦丽四处看看没人,跳起来拉住树枝,花瓣落在她的头上、肩上。她折
1 千惠睡眠不好,多梦,入睡一个小时,做一个梦醒来,再次入睡,又做一个梦醒来,睡眠完全是碎片化的。就是在这些断断续续的梦里,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然后见到了一个男孩,比她大的男孩,瘦瘦高高的,戴副小眼镜,脸上有青春痘,细长的脖子上有个小小的喉结。应该是大学生了吧。这个瘦高男孩三番五次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在茫茫天际间流浪、流浪。有一次梦见自己被恶人追,眼看就要追上了,是这个男孩突然冒出来,救了自己……
推荐人语 王炳中:《船上的岸》女主人公郭妮,不顾世俗的眼光,以“船”为“岸”追求自由和梦想,她的失败看似来自一场意外的台风,实则更是小岛上的保守、市侩和寡情所造成的。主人公第二次离岛,去一个“没有海腥味的城市”,既是埋葬第一次离岛带回的希望,也喻指梦想将再次起航。小说以细腻的笔法,将个人的命运置于传统与现代、城市与乡镇的冲突中加以审视,人物形象饱满,情节富有张力,显示出作者不凡的故事讲述能力。
菜 园 记 月光打开菜园里的栅栏,那温驯的 可怜的、动情的芹菜投下两道影子 芫荽的翠微、茄子的紫陌 顺从古典的祖父在桌前用墨汁写下 北林朝日或高台悲风,月光从身体的 关节处注入体内,让他难以看清的幻象 那些专注在内心或者记忆中确切的事物 比如:卷耳、谖草、荇菜……难以探询的 世俗与人心,他用古老的《诗经》遮掩 寂静月光里的乡村所蕴含的秘密 菜园的韭苔拓展开时间的域地 窗外的
1 天空被风打扫干净以后 星星长时间滞留于蓝 人们偶尔仰望星空,会和村口 高大的樟树,同时患上失眠症 时间久了,蓝滞留于失眠 但年破坏了一年的秩序 ——没有人看星星,更没有人 抓住年而盘问出点什么,年碎了 击碎年的是个什么东西——烟花 它闪光后,粉末仍举着灰烬 那么,烟花结什么果 是一声巨响?最能穿透的东西 是内心的声音,我们并不知道 挂在天上的蓝是我们的内心 他们抓
生 命 诗 学 取出两条冻鱼 活着时 它们也没有挨得这么近 把它们放入水池的刹那 我迟疑了 当水流经它们的身体时 仿佛是从鱼眼 夺眶而出 筼 筜 湖 在夜晚 筼筜湖饱满了起来 灯火闪烁 有楼房、月亮和星辰 紫荆和木棉并肩躺着 春风缓缓地吹着 一阵低沉的口哨在湖面上回荡 像隐形飞机 神秘和不安莫名生起 一些事物呈现在眼前 只为了证明它的不存在 我看见湖中人影
我需要这样一个下午 两棵树包裹天空小小的一角 新制的午后从理想中抽出 陌生感抵消着不安 小圆勺在杯中划动 像挑开两扇矮门间的插销 这是一个可供消磨的午后 看云从叶缝间踱过 而时间的水花在掌心轻轻碰触 我的视线慢慢从半空中的一片叶 落到轻颤的双肩上 眉心,一双小舟推挤,无可舒展 于是在一种慢中间 坐着两个犹豫不决的人 风从树间吹过,筛落些许憾事 一片边缘挂满软刺的树叶
登 熙 春 山 熙春山台阶蜿蜒 路边树木苍翠 越王台处,两旁树冠合拢 掩映下的道路眉清目秀 散落在地上的红豆 让行者登高时,嗅到了一丝丝相思的味道 阳光普照的地方 都有着春天的禀赋 于是,一群初冬出行的人 在这里觅得春光 富 屯 溪 一群诗人在富屯溪旁的人行道上 边走边欣赏美景 一位东北诗人突然说,邵武太谦虚了 这么宽阔清澈的一条大河 居然称“溪” 和 平 书 院
遗憾美学复苏 那天吃饭时 聊到手术留下的疤 我指了指脚踝笑着说丑 但这是必要的坦诚:把挂在我身上的勋章 展示给亲密的心跳声 你只是探下身去在上面轻轻抚摩 轻轻地说了句:肯定很疼吧 午间的窗外很安静 安静得能够听见在深处有爱发生 静静地欣赏你出门前精心打扮的妆容 深秋的枫叶红得恰到好处 当我搭上你的手凝视着你的眼睛 便不再是生锈的铜像了 到了学会接受的年纪被你安抚 我的
一群黝黑的劳作的人 抬高的海边城市是失语症患者 手捧着日光、篷船、鱼虾 还有一群黝黑的劳作的人 日头很毒,篷船不动声色地摇晃 黝黑、疲倦的身躯与打捞上来的 藻类、马鲛鱼、琵琶虾混在一起 如一堆堆被打碎的瓷器 层次分明地抵抗睡意 潮水涌来又退去 岸边的车矢菊却只知发芽、抽枝 漫过视野,不断疯长 谷 穗 酒 秋风背起谷穗的浪 一蓬一蓬,日落的须臾之间 葱绿变为橘黄,仿佛生
雨 夜 我不开窗,但我知道 细雨下了一整夜 车轮欻啦划过积水的街面一声 故乡的浪潮就向我扑涌一遍 夜风吹拂窗格上垂悬的绿叶 夜风也吹拂向我 周身浪潮与夜风的我 既在生活之中 又在生活之外 此刻的咖啡及其他 就像桌上那杯浓郁的纯黑咖啡 深色的溶液静止在白色的陶瓷杯中 我静止在日光之中 凉冷旋即确立 当温热的水雾旋绕在杯沿 而后进入一对未知的瞳孔 短暂的困惑 一点
作者简介:庞余亮,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扬州大学文学院客座教授。著有长简小说《薄荷》《丑孩》《有的人》《小不点的大象课》,散文集《半个父亲在恋》《小先生》《小虫子》《小糊涂》,童话集《银镭子的秘密》等。曾获第八届鲁迅文学奖、柔刚诗歌年奖、汉语诗歌双年奖、万松浦文学奖、孙犁散文双年奖、扬子江诗学奖等。现居江苏靖江。 1984年,我17岁,我在扬州做着我的文学梦。 这个梦于我,有点好高骛远。没有多少阅
登上高楼的天台,我坐在秋千上仰头望天。傍晚时,碧蓝又泛着点橘调的天空仿佛海绵般吸饱了人间的烟火气,我知道,一定是因为那个烟囱。 我家住在楼的最高层,离顶楼的天台最近,因此我常在天台上玩。爸爸在这里种满了玫瑰、海棠、木樨、山茶,但我的注意力并不在花圃间,而是在从万紫千红里耸立起来的白色巨人——一根长长的烟囱身上。 圆柱形的烟囱通体洁白,看起来高傲冷漠,让人敬而远之。它突兀地将头伸过天台的墙体,望
对于常居南方者,凝视青山成为日常之举。往往是独坐窗前,抬眼之间,或是出门快走上几步,一个转身,山就在眼前——满目青绿,无以言传。我相信每个南方人的内心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山,在白云苍狗的翻覆中,渐渐显示出各自喜好的格调和分量。我艳羡邻山而居的朋友——山不在高,亦无须有名世之衔,幽静无尘,洁净滋润,便是人间好所在。 山本为天物,春朝秋夕,寒来暑往,承接天风雨露。五峰山巨石之多,打破了我平素对闽地山石
童年的记忆总是美好的。虽然当年家里的生活不乏困顿的窘迫,但“少年不识愁滋味”,在我看来,年少的时光是那样的甜蜜。尤其是对过年的祈盼,更是一年当中最难忘的时刻。 20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些年北方的冬天真是冷,天寒地冻的,地上常常裂出口子,看着吓人。每年到了腊月二十七、二十八,性急的小伙伴们早已按捺不住对于过年的渴望,穿着臃肿的棉袄棉裤,抹着清鼻涕,口袋里塞满了零散的小红鞭炮,手拿点燃的线绳或卫生香,
说到茶山对歌,不免让人联想到电影《刘三姐》茶山上对歌的一幕情景:蓝天白云下,翠绿茶山间,一群身着壮族服饰的姑娘和一帮同样是壮族衣着的小伙子迎面相对而立,嬉闹打趣,你一句我一句对唱着茶歌: (男)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向白云头。 (女)采茶阿哥上茶山,一层白云一层天。 (男)春天采茶茶抽芽,快趁时光掐细茶。 (女)风吹茶树香千里,赛过园中茉莉花。 (合)哟依哟…… 嘹亮而舒缓的歌声弥漫在
1 路,如同伸进生活内部的试纸。生活的状态如何,路总会不遮不掩地表现出来。 我工作的第一站是我高中阶段的母校,一个典型的农村中学,两条平行的公路如同“正”字的上下两条横线贯穿县域东西,学校位于中间那个短横的末端,如同潜藏在历史角落里的遗存,尘封在久远的岁月深处。是的,它就是个遗存,当年的苏中“七战七捷”中的如黄路战役,这里就是华野的后方医院。这个叫作何庄的农业乡,即使到了20世纪80年代,工业
海面渐由浅灰转至深灰,平静得反常,像一个暴躁的人强忍着怒气。 终于,一条“白线”浮出天际,快速移近、变粗、拉长,白浪翻滚,似一堵水墙横贯海面。我的外公斜背鱼篓,推着挈网过了滩涂,逆水而涉。潮水蛮横地漫过他的膝盖、他的胸,将至脖子,他方从容转身。挈网已整个儿入水,外公双手紧抓挈网两边的竹竿,缓缓朝岸边推进。海浪咆哮如雷,暴雨般落下,他上身岿然不动,昂头,半眯起眼睛,嘴唇紧抿,踏着潮水前来。鱼虾蟹被
柴火灶的构件有:灶炉,灶门,灶壁上掏的火柴屉,灶膛,灶腔,灶台,前鼎,后鼎,鼎盖,鼎盖垫,灶公,竹鼎扫,油光,柴角,竹火钳,硬木火耙,烟囱。真是麻雀小,五脏全。 烟囱的通畅关系到顺利起火、火烧旺、会不会倒流烟的问题。柴火不干,或者风向不对,屋外的风穿囱而进,烟火倒流,熏得你头昏眼花、泪流满面不说,还会弄得整个灶衙底乌烟瘴气。煮一顿饭,气都气饱了。它是呼吸器官,呼吸顺畅,身体健康,家和万事兴。“一
2022年元旦,福清市融光诗社的微信群里出现一张照片:吴忠平戴着草帽,手捧串串青芭蕉,深情地看着芭蕉。这张吴忠平在自家芭蕉园耕作的图片,惹来诗友们作诗,为其“实”地劳作、脚踩“实”地、手捧“果实”而喝彩。 这个诗社在福建省福清市,由晚清之“韬社”、民国之“陶社”延至新中国,于1981年复社时而得“融光”之名。福清简称“融”,“融光”寓玉融春光灿烂之意。2020年以来,诗社中的陈祥梁(笔名知角楼主